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剑客,因为那时候我周围的人普遍想当一个剑客,可惜后来世道渐渐变好,剑客的生存环境便差了。我也放弃了这个梦想,但我并不是因为剑客前程的问题才放弃的,而是,我长大了。长大之后我发现,我其实并不是想当剑客,只是不想被孤立,我的小伙伴总是在讨论和扮演着剑客,而我想和他们一起玩。
我生性懦弱,但懦弱这个词又表达的太严重,我其实不懦弱,只是有些温和,我觉得剑客该有的状态要么如清澈的水,要么如硌牙的饼,反正不该是粘糊糊的粥,而我就是那粥。
虽然我曾企图成为一个一流杀手,但现在还只是一个二流写手,不过,我已接受了这个设定,尽人事就好。
我的生活是这样,作为一个采写坊间逸闻又十分自律的撰稿人,我挣的不多,勉强度日,由于我的个人收藏爱好,有时也会食不果腹,我喜欢收集镇尺,偏爱木质,尤喜檀木,好在我钟情木质的,若是欣赏金银或是玉质,那我挨饿的机会一定更多,不过,我有一个富贵朋友镇尺倒是只收贵金属和上等玉料的,我早先觉得我俩爱好一致,便想着和他探讨一下物料的年代和雕刻的刀功,但有一天他对我说,你收木的干啥,廉价俗气,要不我把我的弄些给你。
他是我的好友,这话出自真心,甚至出于对我尊严的照顾,他愿意象征性的收些银子卖我镇尺。但这也使我知道了我们并非一路人。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,是丧失了价值属性的。但他竟然要卖给我,或许他真正喜欢收藏的是钱,而镇尺只是载体。当然,这无可厚非,只是他再聊起镇尺的时候,我总是无法搭话。
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一直不承认我毫无才华,我总是自认天赋很高,只缺努力与机遇。因为需要承载很大的野心,所以我活的很不快乐,焦虑,忧伤且又自以为是。直到后来的一天,如果用文艺的方式来描述这一天,是这样的。
那天,阳光明媚,蓝天白云,我独自踱在赤水河岸,微风携裹绿草与野花的私语轻拂而过,日光像是透过滤镜般柔和,如轻纱般普照,见证了朝代更迭的赤水也被周遭景致感染,潋了杀气,微风中波光粼粼,脉脉含情。
但这些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,我在河岸走了不久,便在路边捡了二两银子,我欣喜若狂。对的,重点就是欣喜若狂这几个字。我曾自认我是个不凡的人,自认有天赋,自认有道德,自认有格局,但我竟然因为二两银子心花怒放。我坐在河边想了很久,后来我用那钱买了些酒喝,而后便接受了我二流野史作者的身份。
我已经很少再幻想获得那些超越自身能力的荣宠。我能做的无非是发现善与美的东西,然后去靠近,去汲取,让自己终有一天也能拥有这善和美。
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,有一天,我翻到少年时的一篇文字,是封信,写给某人的,这个某人并不是要隐去对方的姓名,而是在信的开头我真的如此称呼她,之所以用了这个代词,说明我曾自以为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词代指的那人,但现在我竟对她毫无印象,只是信的内容也表明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,想来这倒公平。
不过我还是因此而悲伤,像是违背了某条严肃的重誓,渐渐的我不在用模糊的词代指那些出现过的重要的人,不再高估我的记忆力。我有时会一遍一遍的写下他们的名字,把他们刻蚀在心里。
如果早前我要听说有人会一遍遍写熟识人的名字,还用刻蚀来形容这种状态,我一定认为他是个偏执狂或是靠怀旧度日的老人。但我并不老,甚至比之前还要年轻,我之前更加悲天悯人,怨天尤人,我现在要幼稚多了。而且我也不偏执,当然,就算偏执,我也不会承认的。
最后一个故事,我有一个朋友,他是一个剑客,也是我周围为数不多实现了小时候梦想的人,他拥有天赋,努力和名师,终成剑客界数一数二的人,但渐渐的,他有一些膨胀,觉得自己既通剑道,自然通刀法,通肉搏,后来,他死于一场业余棍术的比武。
此篇写于2015年6月10号